第7回(下)钱惟演置酒戏美人

六柳先生

南歌子

宋-欧阳修

凤髻金泥带,龙纹玉掌梳。

走来窗下笑相扶。

爱道画眉深浅、入时无。

弄笔偎人久,描花试手初。

等闲妨了绣功夫。

笑问双鸳鸯字、怎生书。

话说西京留守钱惟演欣赏欧阳修、梅尧臣、苏舜钦、尹洙等人年轻有为,对待他们十分宽容,丝毫没有上司和掌门的架子,竟与他们成了忘年之交。

钱惟演每次邀请欧阳修等人宴饮,总要安排洛阳府的官妓们献上歌舞助兴,她们中有一个姓柳唤作雨荷的,长得最为出众,偏又聪明伶俐,深得欧阳修喜爱。柳氏也爱慕欧阳修风流倜傥,一表人才,二人在宴席之上常常眉目传情,没过多久,就成了相好。

这一日午后,伴随着“轰隆隆”一声雷响,瓢泼大雨从天而降,啪啪啪打在欧阳修寓所的一池荷叶上,几只燕子争相躲到小楼屋檐之下,隔着窗户向房间里面窥伺,叽叽喳喳地叫着,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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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间之内,欧阳修已被雷声惊醒,翻身坐在床头,看了看躺在身边的柳氏,只见她侧身而卧,双手正抓着头上的金丝带把玩,原来也是早已醒来。

欧阳修冲着美人微微一笑,说道:“你我二人一时贪睡,险些误了大事,若不是被这雷声惊醒,只怕赶不上钱大人的宴会了。”

“哼,奴家可不想参加什么宴会,又要见到那些面目可憎之人!”柳氏怏怏地说道。

“哦,美人何出此言,莫非是钱大人最近对你们管束得严格了?”

“那个老头倒还好了,可他的侄孙就不是什么好人,仗着有钱大人撑腰,时常欺负我们姐妹,近来愈发过分了,竟想打奴家的主意了。”

“原来是钱世昭。”欧阳修想起当日在嵩山之上,他和梅尧臣料定钱世昭借送酒之机,暗中偷听了他们四人的谈话,反复旁敲侧击,他却矢口否认,当时便觉得此人喜怒不形于色,乃是城府极深之人。

“除了他还能有谁!”

“嘿嘿,若是有朝一日撞在了我的手里,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。”

“呵呵,你是鼎鼎大名的剑客,钱世昭不过是个宵小之辈,你来教训他岂不是杀鸡用了牛刀。他若果真欺负奴家,我就用你教我的龙纹玉掌来教训他!”柳氏一边说着,右手轻轻挥出一掌,正朝欧阳修面门打去。

欧阳修伸手抓住了她,借势往自己怀中一拉,说道:“好啊,不如今日先试一下你武功进展如何。”

“饶了奴家吧,奴家可不敢在你面前献丑。”柳氏急忙推脱,起身下床,“再说,奴家纵使一百个不愿意,钱大人的宴会还是得去啊。若是不去,钱大人怪罪奴家事小,再连累了欧阳公子,奴家可是担待不起!”

柳氏走到梳妆台前,对着镜子开始画眉。

欧阳修则来到窗户边上,呆呆地望着窗外,夏日的雷雨来得快,去得也快,此时已经完全停了,一道明媚的彩虹悬挂空中,让人的心情也颇为愉悦。

“欧阳公子,奴家的小山眉画得可还入时?”柳氏回过身来问道。

欧阳修轻轻摇了摇头:“好则好矣,只是还不够别致。”

“那要怎样才够别致?”

欧阳修也不答话,径直走了过去,从柳氏手中拿过画笔,帮她画了起来。

“欧阳公子也会画眉?”

“美人有所不知,汉朝有一位京兆尹叫做张敞的,每日里都要亲自为他的妻子画眉,有恶人用此事参奏了他,皇帝亲自过问,张敞回答说,闺房之内,还有比画眉更过分的事情,陛下贵为天子,理当问我军国大事处理好了没有,不该管我是否替夫人画眉。那皇帝爱惜他的才能,也没有深责于他。如此看来,替美人画眉自古便是风流佳话,我如何画不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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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修替柳氏画好了眉,她自己又梳妆了半天,二人才携手共赴钱惟演的宴席。

“本官今日大宴宾客,为何独独你二人迟到,莫非是存心藐视本官吗”钱惟演见他二人姗姗来迟,故意把脸一沉问道。

“大人,只因……”

“住嘴!”钱惟演打断了欧阳修的话,“让柳氏回答。”

“启禀大人,奴家对大人的宴会十分重视,早就准备好了一支金钗,要在今日佩戴,可谁曾想,午睡醒来,竟四处找不到这支钗子。多亏欧阳公子好心,帮着奴家苦寻半日,才在枕头旁边找到。我二人并非存心怠慢,还望大人恕罪。”

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”钱惟演看他二人神色,已经知道柳氏是在撒谎,却也不加点破,“欧阳公子不仅剑术超群,还更加懂得怜香惜玉啊,哈哈哈!”

“你这丫头不仅迟到,还敢当众扯谎,应该罪加一等,叔祖切莫相信她!”坐在钱惟演身旁的钱世昭说道。

这钱世昭也是吴越王之后,从小锦衣玉食,养成了风流放荡的性格,洛阳府中的官妓们,凡是他看得上眼的,都要千方百计得到。不久前他又看上了柳氏,几番软磨硬泡,竟然都被严词拒绝,今日看见柳氏和欧阳修出双入对,这才明白柳氏早已心有所属,不禁醋意大发,要当众戳穿柳氏的谎言。

钱惟演摆摆手制止了他,继续说道:“本官早就听说,柳姑娘聪明伶俐,在姐妹中是最为出众的,今日你若能把寻找金钗的过程唱出来,本官就相信你所言非虚,不仅不怪罪你,还要另外再赠送你一支金钗,你看如何?”

“这有何难。只是,金钗也没有什么稀奇,奴家斗胆,可否请钱大人赠送别的礼物?”

“哈哈哈,只要是本官有的,任凭你挑选。”钱惟演一时兴起,随口答应,浑然不顾旁边钱世昭给他使眼色。

“君子一言!”

“驷马难追!”

“奴家先谢过大人。”

柳氏说着,从一个姐妹手中拿过一把琵琶,手挥五弦,皓齿轻启,缓缓唱道:

“柳外轻雷池上雨,雨声滴碎荷声。小楼西角断虹明。阑干倚处,待得月华生。燕子飞来窥画栋,玉钩垂下帘旌。凉波不动簟纹平。水精双枕,傍有堕钗横。”(欧阳修《临江仙》)

众人听得如痴如醉,柳氏一曲唱罢,欧阳修带头鼓掌,众人仿佛如梦方醒,但觉余音仍在耳畔回旋。

“柳姑娘果然多才多艺,不知你想要什么?”钱惟演问道。

“奴家听说大人有一本《册府元龟》,号称什么镇派之宝,奴家不敢夺人所爱,只求能够借来一阅,满足奴家的好奇之心。”

“这个……”钱惟演听闻柳氏说出了“册府元龟”四个字,大感意外,一时竟不知如何对答。

“叔祖,《册府元龟》乃是咱们西昆派的镇派之宝,历来只有掌门才可观看,这柳氏心怀叵测,定然是受人指使,叔祖切不可放过那背后指使之人!”钱世昭说道。

欧阳修心里也捏着一把汗,他在传授柳氏“龙纹玉掌”的时候,曾经向她说起西昆派有一本武术秘笈《册府元龟》,江湖上奉若珍宝,可惜钱惟演等人资质鲁钝,反复修炼仍不得要领,自己若能有幸看到这本书,定能参透其中的奥秘,那时自己的武功定能再上一个台阶。自己当时本是无心之言,不想柳氏今日竟当众向钱惟演提出要看《册府元龟》。

钱惟演虽然猜到柳氏定是从欧阳修那里听到的《册府元龟》,心里却并不生气。自从他继任掌门,改变了祖师爷的那套做法,已经把《册府元龟》请下神坛,不再藏在西昆山的山洞里,而是时刻带在身边,随时随地能够拿出来研究,希望能够突然顿悟。

今日听闻柳氏之言,钱惟演倒有心借她一阅,一来自己答应在先,如果当众出尔反尔,有损自己的形象;二来柳氏不过是一介女流,西昆派几代高手都不能参透的武术秘笈,谅她也没有这个本事参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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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惟演想到此处,从怀中掏出了《册府元龟》,说道:“本官一言九鼎,岂会失信于一个小女子,《册府元龟》借你一阅又何妨。”

柳氏喜出望外,上前接过《册府元龟》,目不转睛地翻看起来。

“叔祖,你如此一意孤行,只怕要成为西昆派的罪人啊!”钱世昭苦谏无用,竟然愤而离席。

欧阳修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,他知道柳氏聪慧过人,有过目不忘的本领,她只需把《册府元龟》从头到尾翻一遍,就能原原本本复述出来,自己就可以根据她的复述,对这套垂涎已久的武术秘笈详加参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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