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回(上)滕子京重修岳阳楼

六柳先生

登岳阳楼

唐-杜甫

昔闻洞庭水,今上岳阳楼。

吴楚东南坼,乾坤日夜浮。

亲朋无一字,老病有孤舟。

戎马关山北,凭轩涕泗流。

话说苏舜钦从大牢里救出了尹洙,心里合计,一来尹洙伤势严重,需要救治,二来均州太守赵可度随时会率兵前来追杀,索性到尹洙家中,接上尹夫人,一起到邓州投奔范仲淹。

范仲淹对尹洙、苏舜钦的到来十分高兴,请了邓州城内最有名的郎中为尹洙治病,经过几个月的调理,尹洙的伤势逐渐好转,三人在一起切磋武功,好不快活。

这一日,巴陵太守滕宗谅到邓州拜访范仲淹,他与尹洙、苏舜钦也十分熟悉,故人见面,少不得一阵寒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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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子京兄,自泾州一别,一向可好?”尹洙问道。

当年,尹洙随范仲淹一起到西北抗击西夏,滕宗谅正驻守泾州,李元昊率兵围攻泾州,滕宗谅坚守城池,发动城内官兵进行反抗,范仲淹派尹洙赶去救援,他们里应外合,打得李元昊十分狼狈。

“好个屁!老子当年在西北打仗,命都差点没了,好不容易把李元昊那小子赶了回去,本来还想着要升官发财,谁知却被王拱辰那奸贼所害,一路贬官,当了这个巴陵太守,你说气人不气人?”滕宗谅气呼呼地说道。

“泾州一战,虽然打败了李元昊,但是我军将士也损失惨重,子京兄为了赈济死难的士兵,也为了安抚前来助阵的羌军。动用了十六万贯的国库钱,御史中丞王拱辰不明真相,竟弹劾子京兄贪污公款,中饱私囊,这才害得子京兄被贬到了巴陵郡。”范仲淹说道。

“如今朝廷上小人当道,怎不让人心寒?”苏舜钦联想到自己被削去官职、师兄尹洙差点被赵可度害死,不由得感慨道。

“久闻八百里洞庭衔远山,吞长江,浩浩汤汤,横无际涯,可惜我等无由得见,真乃一大憾事!”

“嘿嘿,希文兄,在下多次邀请你到巴陵郡去做客,可你总也不去,这不,在下只好到邓州来看你,还带来了一幅《八百里洞庭图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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滕宗谅说着,打开了这幅图画,向众人介绍道:“诸君请看,洞庭湖南极潇湘,扬子江北通巫峡,巴陵山西来爽气,岳阳城东道崖疆,无限真意,都尽在这图画中了。”

众人仔细观看,都是赞不绝口。范仲淹指着图中的岳阳楼说道:“当年老杜曾有诗云‘昔闻洞庭水,今上岳阳楼’,今日看来,此楼背靠岳阳城,俯瞰洞庭湖,遥对君山岛,端的是观赏巴陵风光的绝佳之处。”

“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!古往今来,谁人不知巴陵郡有一座岳阳楼,可是我到巴陵之后,却发现这座楼年久失修,破败不堪,于是我募集了银两,派人重修了岳阳楼,还在上面雕刻了先贤们的诗词歌赋,巴陵百姓纷纷叫好。”

“子京兄果然是大手笔啊。”苏舜钦说道。

“这也不算什么。岳阳城乃荆州、潭州、夔州、益州四路之要冲,水运尤其发达,以前来往的船只,无法在岳阳城内停泊,只能停在南岸渡口,随时要面临风浪侵扰。我想着为官一任,就要造福一方,于是发动当地百姓,从岳阳门到金鸡堤,修建了一道长堤,取名叫做偃虹堤,现在来往岳阳城的船只,都可以停靠在偃虹堤下,既安全又便捷。我还在当地修了州学……”

“子京兄武能安邦,文能治国,做的都是惠及百姓的大好事啊!”尹洙听了滕宗谅的介绍,也由衷地夸奖。

“可惜在下的武功,与诸位仁兄相比就差得远了。听说希文兄新创立了一套拳法,今日能否让在下看看眼界?”

范仲淹略有犹豫,尹洙说道:“子京兄有命,希文兄又何必推辞,只可惜在下伤势还未痊愈,不能与希文兄切磋一番,所幸我师弟新创立了一套‘沧浪拳’,正好与希文兄一较高下,哈哈哈。”

“如此甚好,如此甚好!”滕子京拍手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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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仲淹和苏舜钦推却不过,只得各展拳脚,战在一处。尹洙在一旁观战,心中暗想,范仲淹在武林中虽然久负盛名,但并未专心于拳法,乃是靠一套“渔家剑法”享誉江湖,师弟苏舜钦则专攻于拳法,深得师父穆修真传,勤加苦练,才创立了一套“沧浪拳”。尹洙暗中使了眼色,告诉师弟要手下留情。

苏舜钦明白尹洙的心思,加之范仲淹曾对他有知遇、提携之恩,因此他上手并未使出最厉害的招数。他的沧浪拳,乃是受“沧浪之歌”启发而创立,共有七十二路,前面三十六路乃是浊拳,招数粗放,后面三十六路乃是清拳,招式细密,是精华所在。

两人斗了有五十多个回合,苏舜钦逐渐处于下风,心知仅凭三十六路浊拳,万难抵抗得了范仲淹,当即招式一转,改用三十六路清拳,使出全力与范仲淹继续较量。

苏舜钦腾空而起,使了一招“奔雷滚石”,在空中腾挪旋转,从上而下袭来。这一招乃是当年穆修所创,他在泰山之上看见飞来石从山顶滚落,威力无穷,受此启发,发明了这一招,又被苏舜钦吸收在沧浪拳中。

范仲淹使了一招“山岳潜形”,身子往旁边一转,躲过了苏舜钦的一招,紧接着双拳挥出,使了一招“浊浪排空”。他这一招受了刚刚看到《八百里洞庭图》的启发,将全身内力化入双拳之中,仿佛江面上掀起了狂风巨浪,迎面打向苏舜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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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舜钦也不畏惧,使了一招“中流击水”,也将内力化入拳中,也迎面打向范仲淹。二人迎面比拼,苏舜钦稍有不及,一个趔趄滚在地上。他一向以拳法自负,不甘心就此丢了面子,从地上一跃而起,使了一招“舟行碧波”,仿佛一艘快艇,又冲向范仲淹。范仲淹以逸待劳,使了一招“樯倾楫摧”,苏舜钦躲避不及,胸口挨了一拳,一口鲜血吐了出来。

“师弟!”尹洙急忙上前扶住了苏舜钦:

范仲淹也急忙上前:“子美兄,范某鲁莽了。”

“拳脚无眼,怪不得希文兄的,是在下武艺不精。”

滕宗谅见苏舜钦并无大碍,也松了一口气,又转而问范仲淹:“希文兄用的是什么拳,如此厉害?”

“这套拳法只是草创,今天第一次使用,还没有想好叫什么名字。”

“我自岳阳来,有幸见识了希文兄第一次使用这套拳法,说明这套拳法与滕某、与岳阳都有缘啊,不如就叫‘岳阳拳’如何?这样岳阳城也沾了希文兄的光,更加为人知晓。”滕宗谅说道。

“范某刚刚的招数,也的确受到《洞庭图》的一些启发,就依子京兄的建议,叫岳阳拳吧。”

过了几日,滕宗谅离开邓州,苏舜钦也来向范仲淹道别,要回沧浪亭去。尹洙将他送到城外,依依惜别。

“师兄,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之中,唯有咱们复古派专攻拳术,你我弟兄跟随师父学艺多年,自以为可以纵横江湖,想不到小弟竟败给了范希文的岳阳拳,此番回到苏州,小弟更要专心致志地练武。”苏舜钦说道。

“一场比武的输赢不必太在意。咱们复古派传承的是唐代韩退之、柳子厚等人的武功,乃是拳法之正宗。范希文乃是武林名宿,可他的这套岳阳拳,竟有模仿唐代裴硎等邪教人士武功的痕迹。此番为兄留在邓州养伤,择恰当之机,也要对希文兄进行规劝,免得他在拳法之道上误入歧途。”

苏舜钦走了以后,范仲淹因公务要到南阳去,独留尹洙待在邓州。尹洙每日里甚是无聊,便苦心琢磨武功,他想着如果自己有招数破了岳阳拳,日后规劝范仲淹才更加名正言顺。可是思来想去,竟是一无所获,他原本就有伤在身,如此费心费力,没有几日,竟然不能下地走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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邓州城的郎中来看了几次,觉得已经回天无力,尹洙家人一面预备后事,一面又派人赶往南阳通知范仲淹。范仲淹公务未了,一时不能脱身,便派了下属朱炎先行赶回邓州。

朱炎到了尹洙家中,只见他已经焚香沐浴,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寿衣寿帽,神态安详地躺在床上。朱炎心中感到好生奇怪,尹洙明明还没有死,为何要换上寿衣。他轻轻地走到床边,叫道:“尹大侠,在下替范公看你来了。”

尹洙睁开眼睛,缓缓坐起,说道:“希文兄为何没有来,我有要事对他说。”

“范公在南阳难以抽身,特派在下前来,尹大侠有什么话,可以对在下讲,在下一定转告范公。”

“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。”尹洙说完,突然倒在床上,眼睛一翻,腿一瞪,竟然撒手西去了。

朱炎看到尹洙突然死去,吓得魂飞魄散,赶忙又派人通知范仲淹。范仲淹已在回来的路上,听到这个消息,悲痛欲绝,马不停蹄赶到尹洙家中。

“师鲁兄,范某来晚了……”

“不晚不晚。”躺在灵床上的尹洙突然又坐了起来,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,“尹某还有一事未向希文兄交代,怎能就此离去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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