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回(下)钱惟演失计战九僧

六柳先生

池上鹭分赋得明字

惠崇

雨绝方塘溢,迟徊不复惊。

曝翎沙日暖,引步岛风清。

照水千寻迥,栖烟一点明。

主人池上凤,见尔忆蓬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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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真宗皇帝率领一干文武大臣,从都城汴梁出发,浩浩荡荡到东岳泰山封禅。泰山乃是五岳之首,封禅泰山一向被视为国家鼎盛、天下太平的象征,对帝王而言也是无比的荣耀。

真宗一行来到泰山脚下,先在岱庙斋戒沐浴,行了祭祀之礼,方才开始登山。真宗皇帝生于深宫,长于妇人之手,又一向体弱多病,眼见泰山巍峨庄严,山道崎岖陡峭,心里先就起了怯意,从红门开始,连马也不肯骑,命人备了轿子,将他抬到山顶。

行了半日,来到飞云桥上,真宗拉开轿帘往外观看,只见青山叠翠,白云飘浮,松木亭亭,溪水悠悠,一道瀑布飞流直下,仿佛银河倒悬。真宗顿觉心旷神怡,于是便吩咐停下来在此休息。

众大臣围在真宗左右,王钦若献上了果品点心,王旦指着旁边的一颗松树说道:“陛下,此松名为五大夫松,当年秦始皇到泰山封禅,在此处遇大雨,遂到松树下避雨,始皇认为松树护驾有功,遂封为五大夫松。”

真宗说道:“草木有知,尚且能够护驾,汝等为人臣的,都应当把尽忠尽责作为自己的本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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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说话间,忽听得头顶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众人抬头观看,只见一块千钧巨石正从山顶朝着众人休息的地方滚落下来。众人吓得大惊失色,纷纷拨开双腿,四散奔逃。唯有真宗皇帝吓得双腿一软,瘫坐在地上,嘴里大呼“快来救驾”,可怜性命攸关的时刻,竟无一人上前救他。

突然,半山腰冲出一人,腾空而起,“啪,啪”两掌,拍在巨石之上。巨石受到掌力的冲击,偏离了方向,滚到距离真宗一丈远的地方,被山石、树木阻挡,竟然停了下来。那出掌之人,用力太猛,受到巨石反弹,也摔倒在地。

众大臣眼见虚惊一场,纷纷上前来扶起真宗。真宗十分不悦,心知若非是山腰之人出手相救,只怕此时自己已经命赴黄泉了,于是吩咐一名小太监,去叫那人前来觐见。

那人来到真宗面前,跪倒在地:“草民拜见陛下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
真宗说了声“平身”,再仔细打量这人,虽然衣着破烂,但是体型魁梧,目光如炬,一缕胡须飘洒在胸前,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侠气。

真宗问道:“你是何方人士,姓甚名谁?”

“草民姓穆名修,汶阳人士。”

此时丁谓走上前去,拉住那人的手,说:“哎呀,伯长兄,真的是你吗?数年前你我匆匆一别,不想今日在此相见。”

“爱卿莫非认识穆修?”真宗问道。

“回禀陛下,臣与穆修乃是布衣之交,情同手足。”

“穆修有如此神力,又有报效朝廷之心,爱卿为何不早点向朕举荐他?”

丁谓脸色一变,继而又镇静地说道:“陛下,并非是臣不愿举荐穆修。实在是臣的这位老友志在江湖,而不在庙堂之上,他曾说‘不才明主弃,多病故人疏’,一心一意地苦练武功,如今他已是复古派的二当家了。”

穆修听得丁谓言语之间将责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,心里颇为不悦,嘴上却是一言不发。

真宗沉吟半晌,说道:“当年松树护驾有功,始皇尚且封其为五大夫松,今日穆修救驾有功,诸位爱卿,朕当如何封赏呢?”

王钦若上前说道:“启奏陛下,臣以为,穆修不仅无功,反而有过。”

“这是为何?”

“陛下到泰山封禅,早已有天降祥符,可见此举顺天意,合民心,又岂会有巨石无端从山顶滚落,臣以为,这巨石定是天君派下来迎接陛下的,穆修无知,竟然以掌击石,若是惹怒了天君,岂非是大罪一桩?”

真宗虽知王钦若之说牵强附会,却不愿意加以反驳:“依爱卿之计,该当如何啊?”

“臣以为应当封赏巨石,可封为‘接驾石’。”

真宗刚刚被这块巨石吓得狼狈不堪,心中着实不愿封其为“接驾石”,便说道:“不妥,还是封为‘飞来石’吧。”

“陛下圣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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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修本有报效朝廷之心,可是听了丁谓、王钦若的话,心中感到十分厌恶,又见真宗有意颠倒黑白,觉得他也非圣主明君,当下便找了个托词,径自下山去了。

他此前听说本派掌门柳开在真宗御驾亲征之际,护送假銮驾北上,躲开了歹人的伏击,今日见真宗如此行事,他有意去找柳开喝酒倾诉,因而便一路南下。

行不多时便发,穆修觉身后有人跟踪自己,他不想再多惹是非,只想将那人甩开即可,因而便加快脚步,一口气奔出去几十里地。谁知他快那人也快,他慢那人也慢,仿佛如影随形,竟是甩开不得。

穆修心知那人必定也是一位武林高手,于是索性停了下来,转过身来,大声喝道:“阁下是何方高人,快快现身出来吧。”

果然,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一人,铁青着脸,怒气沉沉地看着穆修。

穆修一看此人,竟然认得,乃是西昆派的三当家钱惟演,便说道:“钱掌门,你一路跟着我作甚?”

钱惟演说道:“你在泰山之上,竟敢对陛下不敬,对丁大人无礼,我受了丁大人的吩咐,要取你项上人头!”

穆修哈哈大笑,说道:“你西昆派何时成了碣石派的门下走狗?”

钱惟演气得剑眉倒竖,“哇呀呀”大叫一声,腾空而起,挥双掌朝穆修盖了下来。穆修也不躲闪,舞动双拳,硬是接了钱惟演的双掌。复古派主张传承唐朝韩愈、柳宗元的武功,以天下武功正宗自居,修炼至刚至猛的内家拳脚功夫,所以穆修才自信地接钱惟演的双掌。

二人拳掌相对,钱惟演并无什么大碍,穆修胸口却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,一口鲜血差点吐了出来。此时穆修恍然大悟,他在泰山之上掌击巨石,已然受了严重的内伤,不运功发力还好,一旦运功,便引起内伤发作。

穆修心知不好,无奈钱惟演使出了看家功夫西昆掌法,步步紧逼,穆修强忍伤痛,与他周旋。二人勉强斗了一二十个回合,钱惟演又是一掌劈来,穆修有心躲闪,无奈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,只得把眼一闭,听天由命。

“阿弥陀佛,施主掌下留人!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,把钱惟演也吓了一跳,他急忙回过头来,只见一个大和尚巍然站在身后。

“你是哪里来的和尚?”

“老衲惠崇。”

“哦,原来是碣石派惠崇法师。今日之事,乃是我和穆修的私人恩怨,大师还是不要插手的好。”

“我佛有云,诸恶莫作,诸善奉行。施主若能放下执念,广结善缘,岂不皆大欢喜?”

“我也劝大师只管吃斋念佛,不要到此多管闲事为好,否则,休怪我掌下无情!”

“出家人慈悲为怀,普度众生,又岂是多管闲事?施主若一意孤行,老衲实在难以置之不理。”

“好,既然如此,那我就先来领教一下大师的掌法。”钱惟演说着,就拉开了架势。

“阿弥陀佛,列阵!”惠崇一语方毕,从大树后面又走出来八位大和尚,各自按阵型站在钱惟演的周围。

钱惟演见此情形,不由得心里一慌:“怎么,难道你们想以多欺少吗?”

“老衲师兄弟九人,行走江湖靠的是一套九九归一阵,面对千军万马是我们九人,面对单兵独将也是我们九人,并无什么不妥。”

碣石派的九九归一阵,钱惟演也曾有所耳闻,乃是惠崇、希昼、保暹、文兆、行肇、简长、惟凤、宇昭、怀古九位僧人所创,他们九人常年隐逸于山林之中,绝少插足江湖事务,除了许洞曾经在终南山与他们切磋武功外,与他们交过手的人寥寥无几,这套阵法的威力究竟如何也就难以知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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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惟演心中暗叫倒霉,怎么今日偏偏碰上了这九个和尚,他又不肯就此放过穆修,决定索性冒险一试,盼望能够侥幸获胜,当下挥掌向边上的保暹打去。

保暹使了一招“虫迹穿穴”(保暹《秋径》:“虫迹穿幽穴,苔痕接断楼”),按照阵法朝东南方向移位,轻松躲过了钱惟演的攻击。

钱惟演还没来得及再出后招,旁边的惟凤使了一招“磬断危杉”(惟凤《与行肇师宿庐山栖贤寺》:“磬断危杉月,灯残古塔霜”),已经来到了保暹刚刚的位置,吓得钱惟演急忙抽身回撤,这才没有被惟凤的一掌击中。

九僧出手原本只想让钱惟演知难而退,饶过穆修性命,因而不断变换阵法消耗钱惟演体力,并未主动出击攻其要害。钱惟演与九僧斗了二十多个回合,也发现了这一点,暗暗打定主意,本来一掌要打向希昼,突然变换掌法,一回身使了一招“圆蟾归海”(钱惟演《无题》:“圆蟾可见还归海,媚蝶多惊欲御风”),迎面打向正在移位的怀古。

怀古想要躲避,已经来不及了,旁边的惠崇眼疾手快,斜刺里使了一招“照水千寻”(惠崇《池上鹭分赋得明字》:“照水千寻迥,栖烟一点明”),双掌齐出,一掌打在钱惟演的肩膀上,一掌打在他的腰上。

钱惟演一心攻击怀古,对惠崇全然没有防备,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掌,倒在地上许久动弹不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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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签: 一套武功一首诗 六柳先生 真宗 泰山 封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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