鹤冲天
宋-柳永
黄金榜上，偶失龙头望。明代暂遗贤，如何向。未遂风云便，争不恣狂荡。何须论得丧。才子词人，自是白衣卿相。
烟花巷陌，依约丹青屏障。幸有意中人，堪寻访。且恁偎红翠，风流事、平生畅。青春都一饷。忍把浮名，换了浅斟低唱。
话说晏殊在撷芳楼被心娘所拒，悻悻然离开之后，仿佛有了心病一般，每日间茶不思，饭不想，满脑子都是心娘的影子，做什么事情也没有精神。
适逢晏殊的二弟子欧阳修被朝廷任命为西京留守推官，不日就将启程赴任。晏殊强打精神，在家中备下了酒席，邀请自己的大弟子张先、女婿富弻，以及宋庠、宋祁兄弟等一众好友，为欧阳修饯行。
宋祁与欧阳修一向交好，在席上亦是相邻而坐。众人酒过三巡，宋祁对欧阳修说道：“欧阳兄，你到西京赴任，本是好事一桩，只是小弟有一事担心。西昆派掌门钱惟演现下担任西京留守，乃是你的顶头上司，此人在武林中亦正亦邪，你此去实不知是福是祸。”
“自从西昆派的前任掌门杨亿为丁谓所害，二当家刘筠亦为丁谓所伤，功力损失大半，钱惟演临危受命当了掌门，已经洗心革面，再不惦记他那复国大业了，料他不会将我怎地。”欧阳修说道。
“此言有理。”富弻接过话头说道，“当年刘筠在玉清宫内大战丁谓，若非是岳父大人出手相助，如何能胜？钱惟演对岳父理当心存感激，又怎会为难欧阳兄呢？”
众人说话间，又是几杯酒下肚，晏府上的几位歌女也恰好唱完了一首曲子。张先冲着其中一位穿绿衣的女子招招手，示意她过来，将自己新填的一首曲子《碧牡丹》交给她，让她依样唱来。这张先名为晏殊弟子，年纪却与恩师相仿，志趣亦颇相投，因而成了晏府的常客，他生性风流不羁，一来二去与这里的歌女们也颇相熟。
“步帐摇红绮。晓月堕，沈烟砌。缓板香檀，唱彻伊家新制。怨入眉头，敛黛峰横翠。芭蕉寒，雨声碎。镜华翳。闲照孤鸾戏。思量去时容易。钿盒瑶钗，至今冷落轻弃。望极蓝桥，但暮云千里。几重山，几重水。”
晏殊正自闷闷不乐，听到“望极蓝桥，但暮云千里。几重山，几重水”，心里又徒增几分烦恼，自顾自地端起一杯酒，一饮而尽。
“启禀老爷，门外来了一位客人，想要求见老爷。”管家走进客厅，向晏殊说道。
“来者何人？”
“那人自称姓柳名永，福建崇安人氏。”
“什么？柳永？”晏殊想起自己在撷芳楼被拒，皆因柳永而起，不禁怒火中烧，脱口而出说道，“不见！”
“是！”管家转身向门外走去。
“等等。”晏殊转念又想见见心娘口中的柳七哥到底是何等样人，“还是让他进来吧。”
不一会儿，走进来一位七尺男子，头顶黑色幞头，穿一袭白色长袍，腰间悬着一柄长剑，一眼望去仪表不凡，眉宇间透着英豪之气，细看来脸上又略显困顿之色。他双手一抱拳，冲着晏殊和几位客人说道：“在下柳永，见过枢密使大人，见过各位英雄！”
“你求见晏大人所为何事？”宋庠见晏殊并不答话，忍不住替他问道。
“在下听闻，晏大人为朝廷招贤纳士，在下自幼练习武功，精通剑术，今日毛遂自荐，但愿能得大人赏识，也好报效朝廷，为国出力。”原来柳永几次参加武科考试，都未被朝廷录用，此番在京城蹉跎半载，又遭落第，他一气之下，索性自我放荡，躲进撷芳楼，和心娘等一众姐妹风流快活，还说是“忍把浮名，换了浅斟低唱。”（柳永《鹤冲天》）
可是，快活之后，他又觉得心有不甘，听说当朝宰相晏殊也精通剑术，想必能够赏识自己，于是便到晏府来试试运气，寻个终南捷径。
“哈哈哈！”晏殊听罢，不禁一声冷笑，“阁下只不过会几招针线闲拈的武功，好教抓人胡须，竟也敢称精通剑术，当真是大言不愧！”
富弻、欧阳修等人皆不知晏殊话中所指，柳永却听得分明，他早从心娘那里得知，有客人想要轻薄于她，还与她交上了手，想不到那人竟是晏殊，顿时心里也颇为不悦。
“罢了罢了！晏大人堂堂朝廷宰相，武学宗师，偏要欺负一个弱女子，算在下看走了眼。”柳永一边说着，一边转身向门外走去。
众人如在云里雾里。张先平常也爱出入风月场中，对柳永之名早有耳闻，便说道：“听说这柳永练有一套‘乐章剑法’，十分厉害，当今圣上求贤若渴，恩师何故不给柳永一个机会？”
“住嘴！”晏殊厉声喝道，把张先、欧阳修等都吓了一跳，“剑术功夫源远流长，你师兄弟二人既然拜在了为师门下，就应当效仿先贤，勤加苦练，若是像柳三变这等练法，乃是走向下一路，为师决不答应！”
张先、欧阳修不知晏殊为何发这么大的火，只得点头称是。
“也罢，为师今日就给你们讲讲剑术渊源。剑术起源于唐朝，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剑客，乃是李太白。他不仅掌法一流，剑法也纵横当时，曾自称‘十五好剑术，遍干诸侯’。他的一套太白剑法，清新飘逸，虽然招数不多，但威力无穷，比如‘秦楼望月’、‘西风残照’（李白《忆秦娥》）等，只可惜大音希声，这些招数竟没有弟子传承下来。
中唐武功首推乾坤五绝，他们是元轻（元稹）、白俗（白居易）、刘雄（刘禹锡）、柳峭（柳宗元）、韩神通（韩愈）。他们五人皆擅长掌法，掌法之外，韩柳二人以拳法称雄，刘白二人则又苦心钻研剑术，合创了一套‘江南剑法’（白居易《忆江南》），其功力远超侪辈。
到了晚唐，钻研剑术的人就更多了。比较有影响的是花间剑派，他们这一派的掌门人乃是温庭筠，派中高手主要有韦庄、和凝、皇甫松、欧阳炯、孙光宪等，他们主要在西蜀一带活动，因而又被称为西蜀剑派。
与西蜀剑派鼎足而立的是南唐剑派。南唐中主李璟、后主李煜，以及南唐大臣冯延巳，也都擅长剑术，特别是后主李煜，剑法精妙，犹在西蜀诸人之上。
当年，为师在汴梁城外，机缘巧合得了李煜的《南唐剑谱》，却被徐铉那老匹夫给撕作两半，只留下了冯延巳的一些剑法招数，为师在此基础上，潜心苦练几十年，才创下了这套‘珠玉剑法’。
那柳永长年在风月场中厮混，夜夜笙歌，呼酒买醉，依为师之见，他的乐章剑法，不过是从房中术里面演化了一些招数，这种武功，纵然练到九九八十一层，也只能贻笑大方，与前辈名家相比，何啻天壤之别。可叹他不知天高地厚，还妄想金榜题名，报效朝廷，难道我大宋武林当真无人了吗？
你师兄弟二人天资聪颖，跟着为师勤练剑术，日后必成大器，切不可学那柳永，以免走上歧途，追悔莫及！”
张先、欧阳修口中称是，但心中却都感到茫然，柳永的剑术在江湖上颇为风行，不仅武林人士争相模仿，就连寻常百姓人家，也以能够学得柳永的一招半式为荣，怎么到了晏殊口中，柳永竟是如此不堪？
有问题可在下方评论留言，或关注“大超小志”微信公众号留言。
留言评论
如需留言或评论，请在微信中打开此页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