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回(上)欧阳修颍州别知己

六柳先生

采桑子

宋 欧阳修

群芳过后西湖好,狼籍残红。

飞絮蒙蒙。垂柳阑干尽日风。

笙歌散尽游人去,始觉春空。

垂下帘栊。双燕归来细雨中。

话说欧阳修担任滁州太守没几年,又改任颍州太守。颍州在滁州西面五百多里处,欧阳修收拾行装,启程赴任,不几日就已到达。

颍州地处平原,虽不似滁州那样四面环山,但也有颍州八景闻名遐迩,分别是:南岗雪色,西湖柳荫,云亭山影,新渡波光,杏林晓鹜,芦湄秋月,让台观稼,书院探荷。欧阳修对仕途本已看得极淡,每日里除了练习武功,就是游玩山水,从春至秋,自冬及夏,颍州八景的角角落落,都留下了他的脚印,其中颍州西湖风光旖旎,最得他的喜爱。

这一日,欧阳修独自一人,撑一叶扁舟,荡漾于西湖之上。划了半日,略感疲乏,索性把小桨一横,放在船尾,抱头躺在船上小憩,任由那小船在湖面上飘来飘去。

“柳外轻雷池上雨,雨声滴碎荷声。小楼西角断虹明。阑干倚处,待得月华生。”湖面上传来女子的歌声,惊醒了睡梦中的欧阳修。这歌曲原是他在洛阳之时,写给柳雨荷姑娘的,自从洛阳一别,已经多年没有雨荷姑娘的消息,蓦地听到这久违的歌声,雨荷姑娘的一笑一颦,隐隐约约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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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修睁眼坐起,只见湖面不远处,两位妙龄女子驾一艘小船,正由远及近而来。她们一人着绿色裙子,一人着红色裙子,长得皆是面如桃花,清新脱俗,像仙女下凡一般,眉宇间似乎又有雨荷姑娘的模样。

欧阳修看得呆了,他有心要结识这两位女子,便冲着她们说道:“两位妹妹唱歌辛苦了,老夫这船上备有美酒佳肴,两位妹妹若肯上船一饮,老夫三生有幸啊!”

两位姑娘正唱得投入,忽听得欧阳修搭讪,吓得花容失色,急忙喝道:“哪里来的狂徒,好端端地竟敢调戏我们姐妹,小心我二人报了官,将你打入大牢!”

“老夫好心请你姐妹喝酒,又不曾做什么歹事,你二人平白无故让官府将老夫捉了去,岂不是是非不分吗?”欧阳修听了哈哈大笑,继续说道,“再者,老夫听你们所唱歌曲,美则美矣,只是和这眼前之景不相配啊,这里青天白日,一没有下雨,二没有月华,是不是?老夫请你们到船上来,一边吃酒,一边唱新词新曲,岂不是美事一桩?”

“你可知我们所唱之曲,乃是颍州太守欧阳大人所创,你这狂徒何德何能,竟敢和欧阳大人相提并论!”绿衣女子冲着欧阳修说道。

欧阳修听闻姑娘提到自己,竟是颇感意外,又故作镇静地说道:“颍州太守又有什么了不起!老夫有一项本事,只要两位妹妹把芳名告诉我,我便可据此填词谱曲,恰如其分,管叫你们喜欢。”

两位姑娘初时被欧阳修吓了一跳,待到与他交谈,觉得他说话十分有趣,并不像是恶人,心中的畏惧已然消失大半,此时听他索要名字,虽有点不大情愿,又十分想看看他究竟能够填的什么词,谱的什么曲。

红衣女子悄声对绿衣女子说道:“姐姐,便是告诉他名字,料也无妨。”

绿衣女子点点头,冲着欧阳修说道:“小女子名唤絮蒙,你待要如何填词谱曲?”

欧阳修呵呵一笑,从船上拿起随身携带的一把瑶琴,说道:“蒙蒙听好了。”接着边弹边唱:“群芳过后西湖好,狼籍残红。飞絮蒙蒙。垂柳阑干尽日风。笙歌散尽游人去,始觉春空。垂下帘栊。双燕归来细雨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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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修一曲唱罢,两位姑娘犹自沉浸在歌声之中,她们原以为眼前之人是个浪荡莽夫,不想他竟然精通音律,自编自唱的一首曲子,意境清新,旋律优美,当真令人刮目相看。

欧阳修收起瑶琴,拿起小桨,向两位姑娘一拱手,说道:“两位妹妹,时候不早了,老夫就此别过,咱们后会有期!”

红衣女子见他要走,想着他还没有为自己填词谱曲,心中一着急,冲着欧阳修喊道:“且慢……”

“妹妹叫我何事?”欧阳修回过头来,笑呵呵地说道。

“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,你既然答应为我们姐妹填词谱曲,却为何半途而废?想必是你没这个本事,空口说大话,怕被我们揭穿,只好逃走了。”

欧阳修见红衣女子伶牙俐齿,心中更是喜欢,说道:“哦,原来是为此事,倒是老夫健忘了。妹妹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我妹妹名叫雨微。”绿衣女子说道。

“荷花开后西湖好,载酒来时。不用旌旗。前后红幢绿盖随。画船撑入花深处,香泛金卮。烟雨微微。一片笙歌醉里归。”欧阳修略加思索,一首曲子又唱了出来。

那两位姑娘也是天资聪颖之人,欧阳修的两首新曲子才只听了一遍,都已经烂熟于心。因为歌词里面包含了她们的名字,她们对此颇有几分得意,两姐妹仿佛是要存心赛歌一般,你方唱罢我登场,都各有一番韵味,这可美坏了欧阳修,直呼自己大饱耳福了。

在阵阵悠扬的歌声之中,两只小船一前一后,依次抵达岸边的码头。欧阳修在船上一跃而起,跳到岸上,转过身来又去搀扶絮蒙、雨微两姐妹下船。

太守府上的几名衙役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,看见欧阳修走了过来,急忙上前施礼:“欧阳大人!”

两位姑娘心中觉得诧异,向衙役问道:“你们叫他什么?”

“你们难道不知,这便是本州太守欧阳大人。”

两位姑娘其实对欧阳修仰慕已久,她们在船上唱欧阳修在洛阳时创作的曲子,便是这个缘故,听闻眼前之人便是欧阳修,不由得又惊又喜。

“老夫与两位妹妹萍水相逢,相谈甚欢,诚邀两位妹妹到太守府中一叙,不知两位妹妹可愿意否?”

两位姑娘略显矜持,终究抵挡不住欧阳修再三邀约,跟随他一起到太守府去了。

两位姑娘不仅精通歌舞,对剑术也有兴趣,欧阳修一高兴,便传了她们一套“采桑剑法”,她们练了约有半年,竟也小有所成。

这一日,欧阳修从西湖游玩归来,听闻老友梅尧臣前来拜访,感到喜出望外,上前拉住他的手,说道:“圣俞兄啊,好久不见,想死老夫了!”

“欧阳兄日日有佳人相伴,恰似落入了温柔乡中,还怎么会想起小弟,哈哈哈!”

二人略加寒暄,梅尧臣说道:“欧阳兄,实不相瞒,在下此次前来,乃是有要事与你相商。”

“哦,何事?”

“陛下最近下了圣旨,要推选武林盟主,统率各路英雄好汉,共同为朝廷效力。新的武林盟主还将主持下一届的武科考试,选拔后起之秀,收为自家弟子。于公于私,这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!”

“圣俞兄以为何人可当武林盟主?”

“哈哈哈,欧阳兄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。论武功,论资历,武林盟主非欧阳兄莫属!”

“不可不可,老夫以为,武林盟主当推家师晏老英雄。”

“欧阳兄要推举晏老英雄为盟主,在下以为不可。其一,晏老英雄以宰相之尊被贬陈州,显然已在御前失宠;其二,晏老英雄行事明哲保身,因而在武林中的威望并不甚高;其三,晏老英雄年事已高,近来又有恶疾缠身,恐难胜任盟主之职。”梅尧臣说道,“真正对欧阳兄构成威胁的,却是另有其人啊!”

“何人?”

梅尧臣用手指比划了个“六”,欧阳修当即会意:范仲淹在宗族中排行第六,不少武林后辈都称其为范六丈,梅尧臣指的显然就是他。

“范希文不仅武艺高强,还有平叛西夏之功,他当武林盟主,是可以服众的。”欧阳修沉思片刻说道。

“欧阳兄难道忘了范希文自创的岳阳拳,一招一式都像前朝邪教人士的武功,若让此人当了盟主,只怕他把整个武林都带入邪教的深渊啊!”梅尧臣的一句话,使欧阳修也陷入了沉思。

“再者,范希文当年在西夏收的一个弟子狄青,如今已经被擢升为枢密使,掌管天下兵马。此人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卒,骤然之间身居高位,难免不会包藏祸心。前不久,京师遭遇水灾,他带领一家人躲避到大相国寺,竟然敢身穿黄袍在大殿之上来回走动,试问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?”梅尧臣继续说道。

“依圣俞兄之意,咱们该当如何?”

“事不宜迟,欧阳兄马上启程赴京,联合诸位元老大臣,共同弹劾狄青,请求陛下免了他的枢密使之职,将其外放!”

欧阳修觉得梅尧臣所言有理,却又突然想起自己刚与絮蒙、雨微姐妹相约次日到西湖泛舟,便说道:“待老夫明日与两位美人作别,再赴京师不迟。”

“我的欧阳兄啊,在此关头,切不可儿女情多,风云气少!”梅尧臣急得站了起来,冲着欧阳修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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