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回(下)行路难思庆历圣德

六柳先生

江南柳

宋-欧阳修

江南柳,叶小未成阴。

人为丝轻那忍折,莺怜枝嫩不胜吟。留取待春深。

十四五,闲抱琵琶寻。

堂上簸钱堂下走,恁时相见已留心。何况到如今。

话说范仲淹被贬为邓州知州,富弼被贬为郓州知州,二人虽然心有不甘,却也无可奈何赴任去了。石介因为此事自责太甚,竟至于怒火攻心,卧病在床。夏竦等人上本参奏石介故意装病,不肯到濮州赴任。石介只得匆忙定下了行程,并与欧阳修相约在汴梁城外的长亭作别。

到了约定之期,欧阳修早早来到了长亭,左等右等,不见石介的踪影,心里担心他的病情,不免焦躁起来。

忽有二人骑马从城内赶来,在长亭外伏地痛哭:“欧阳大人,我家师父死得好惨啊……”

欧阳修闻此噩耗,不禁悲从中来,想起自己与石介多年相交,情谊非常,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。他简单地向两名弟子询问了石介的死因,便和他们一道赶往石介府上。

泰山派执法长老孙复、传功长老胡瑗等人已经先期到达,孙复上前迎了欧阳修进来,说道:“掌门的病本已有了好转,昨夜三更时分,忽听掌门房中传来一声惨叫,我等急忙赶来,在院中只见一名黑衣人跃上屋顶,逃之夭夭,再到房中查看,只见掌门胸口中了一掌,已然没了气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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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掌门虽在病中,每日仍要坚持手书《庆历圣德颂》,在梦中也常常口呼‘新政,新政’……”胡瑗说道。

欧阳修拿过石介亲手书写的《庆历圣德颂》,读到“惟修惟靖,立朝谳谳。言论磥砢,忠诚特达”,不禁失声痛哭:“公操兄啊,在下何德何能,让你称颂如此?你可知,这首《庆历圣德颂》,正是你取祸的根源啊!”

众人到了灵堂之内,欧阳修强忍悲痛,向石介的遗体鞠躬致哀。行礼已毕,欧阳修在孙复、胡瑗等人的陪同下,轻轻拉开石介的衣服,只见他的胸口还有明显的掌印,果然是在病中被人偷袭,一掌毙命。

欧阳修仔细查看,又详细询问当时的情状,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。他曾练过西昆派祖师传下来的《册府元龟》,又与钱惟演相交多年,对钱惟演的西昆掌再熟悉不过了,石介正是死于西昆掌下!钱惟演已经去世多年,当今之世,唯一得了他掌法真传的,便是他的族孙钱世昭。如此看来,杀害石介的凶手,便是钱世昭无疑。

欧阳修心里五味杂陈,他原以为只是夏竦与范仲淹政见不和,派人杀害了石介,想不到西昆派也卷入其中,朝廷新政、江湖纷争纠缠在一起,让这件事情更加棘手。若是让泰山派的弟子知道此事是西昆派所为,只怕江湖上又要掀起血雨腥风,不知多少人要因此丧命。

“公操兄忠肝义胆,威名远播,想不到竟会无端遭此毒手。”

“我等发誓,一定要找出凶手,为掌门报仇!”孙复、胡瑗等人说道。

欧阳修对石介家人和泰山派众人好言安慰,并协助他们办理丧事,一连几日,方才料理完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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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竦凭借一封伪造的书信和莫须有的罪名,一举扳倒了范仲淹、富弼两个眼中钉,又取了石介的性命,心中十分得意。只是富弼到了郓州之后,对新政仍然念念不忘,时常上书言事,令夏竦很是不满。

适逢京东提点刑狱吕居简有书来报,说徐州的一个举子,名叫孔直温,因为落第而对朝廷心存怨怼,竟然利用妖法邪术,引诱当地士兵造反,吕居简派兵抓了孔直温,并抄了他的家,在家中发现了他与石介往来的书信。

夏竦看着吕居简的奏本,心中暗自得意,之前自己栽赃石介造反,已经把范仲淹一党打了个人仰马翻,想不到这个石介竟然真的与叛贼有关联,若是对此再做点文章,还可以杀他们一个回马枪。

于是,夏竦将查抄出来的石介写给孔直温的书信上奏给仁宗皇帝,称石介并没有死,而是诈死,实际上是被富弼派去契丹搬兵了,富弼在郓州负责接应,他们里应外合,合谋要夺取大宋的江山。

仁宗皇帝勃然大怒,不仅下旨抓了石介的家人,还要开棺验尸,查看石介是否真的死了。

欧阳修挺身而出,力证石介的清白。他曾亲眼看见石介遭人暗算,中掌身亡,又亲自操持了石介的丧事。他说服了查办孔直温一案的吕居简、兖州知州杜衍、泰宁军节度掌书记龚鼎臣等人,联名担保石介已死,绝无参与谋反之事。

仁宗皇帝反复思量,才收回了开棺的旨意。

夏竦怨恨欧阳修坏了自己的好事,欲除之而后快,只是欧阳修在朝廷上经过几番磨练,行事愈加谨慎,竟无半点把柄落在夏竦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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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日,夏竦与几位门生、幕僚说起此事,一位幕僚说道:“相爷当初听了钱世昭的计策,把范仲淹、富弼赶出了朝廷,如今要对付欧阳修,何不也去问问钱世昭,此人能耐不大,鬼点子倒是不少!”

夏竦觉得有理,便命人找来了钱世昭。钱世昭弄明白了夏竦的心思,嘿嘿一笑,说道:“相爷算是找对人了,那欧阳修满嘴的仁义道德,实际上只有我清楚他的底细,只有我对付得了他!”

“哦,此话怎讲?”

“当今陛下以仁、孝治天下,若有朝廷大臣风流放荡,做出了乱伦之事,坏了朝廷的纲纪,该当何罪啊?”

“莫非欧阳修有此等事?”

“相爷听我慢慢道来。多年以前,欧阳修还是个小小的西京留守推官,在我叔祖文僖公的手下当差,那时他便以风流自许,看上了洛阳府中的一个官妓,名叫柳雨荷,二人眉来眼去,成了相好。这本是朝廷不许的,只是我叔祖仁慈,对他也不责罚。于是,这欧阳修变本加厉,竟然连自己的外甥女也不放过,做出了乱伦之事!”

“此等闺帷之事,你怎知晓?”夏竦问道。

“相爷有所不知,我西昆派中有一个弟子,叫做陈谏,此人长得颜如宋玉,貌比潘安,也是天生的一个风流种,他随我在汴梁城内逗留了几个月,竟然勾搭上了城中的一个少妇张氏。相爷可知这张氏是何人?她的庶母便是欧阳修的妹妹,因此她是欧阳修的外甥女。据张氏所言,她年幼之时,常随庶母一道回其娘家小住,欧阳修见到这个小外甥女颇有几分姿色,竟然起了淫心,对她做下了丑事。”

“此事空口无凭,可有证据?”

“当然有!那欧阳修对此事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,事后竟然还四处炫耀。正是:江南柳,叶小未成阴。人为丝轻那忍折,莺怜枝嫩不胜吟。留取待春深。十四五,闲抱琵琶寻。堂上簸钱堂下走,恁时相见已留心。何况到如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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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单凭一首小词,恐怕也难治欧阳修的罪。”

“相爷若是不放心,在下可以让陈谏买通张氏,张氏以省亲为名去到欧阳修家中,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他两样东西,作为二人私情的信物,那欧阳修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。”

“哈哈哈,你小子这招实在是阴损无比啊……”

夏竦依计,在仁宗皇帝面前参了欧阳修一本,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。

欧阳修反复申诉:自己与张氏绝无私情。当年,张氏随其庶母来到家中,自己念她幼年丧母,因而对她疼爱有加,待她年长,又做主将他许配给了堂侄欧阳晟。这原本是亲上加亲的好事,谁知张氏不守妇道,竟多次与人私通。欧阳晟发现后,原本要将张氏休掉,自己反复劝说,盼望张氏知错能改。谁曾想张氏恩将仇报,竟然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,诬陷自己与她有过私情。

仁宗皇帝十分生气,将此案交由开封府包拯审理。钱世昭得知后心中暗自得意,因为包拯与西昆派颇有些渊源,当年西昆派的二当家刘筠曾在庐州府传授包拯武艺,又嘱咐衙门的师爷教他读书,才有了包拯今日的飞黄腾达。于是,钱世昭暗中命西昆派弟子请托包拯,让他务必治了欧阳修的罪。

欧阳修也觉得包拯定会治他的罪,因为他与包拯曾有过节,包拯正好公报私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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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前,欧阳修的好友宋祁担任三司使,包拯上书弹劾宋祁,说他沉湎于奢靡享乐,担任益州知州时每顿饭必要三十六道菜,荤菜、素菜、半荤半素菜各要十二道,他还蓄养着三十二名仕女,不分日夜轮流为他摇扇、捶背、敲脚。仁宗皇帝因此罢免了宋祁,转而让包拯担任三司使。欧阳修为此上了一篇《论包拯除三司使上书》的折子,反对包拯担任三司使。包拯无奈,只得向仁宗递交了辞呈,只是仁宗没有批准而已。

然而,包拯一向以铁面无私著称,绝不肯徇私枉法。欧阳修与张氏私情一案,除了一枚玉佩,并无其他证据,仔细询问张氏,她的供词又前后矛盾,破绽百出,不由得让人生疑。

仁宗皇帝心中也认为欧阳修是清白的,只是为了平息朝堂上大臣们悠悠众口,也不管开封府的审理结果,索性一道圣旨,贬了欧阳修担任滁州知州,此案才算草草了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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