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回(上)临轩阁欧尹试拳法

六柳先生

安定城楼

唐-李商隐

迢递高城百尺楼,绿杨枝外尽汀洲。

贾生年少虚垂涕,王粲春来更远游。

永忆江湖归白发,欲回天地入扁舟。

不知腐鼠成滋味,猜意鹓雏竟未休。

话说洛阳府的柳雨荷姑娘聪明伶俐,有过目不忘的本领,只在宴席上匆匆看了一遍《册府元龟》,便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间。

欧阳修凭借雨荷姑娘的转述,终于得见这本享誉江湖的武术秘籍的庐山真面目。他天分极高,又曾得晏殊指点,西昆派诸位掌门多年来不曾领会的武学要义,在他这里竟是豁然开朗了。

“西昆派的祖师爷李义山有经天纬地之才,他年轻的时候在兴元军节度使令狐楚的幕府效力,深得令狐楚的信任。令狐楚死了以后,他又应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征召,进入了他的幕府,并娶了他的女儿为妻。

当时,朝廷上牛李党争激烈,令狐楚是牛党,王茂元是李党,这两派势不两立,也牵涉到了李义山,他被指责为朝秦暮楚,背主求荣。李义山一生漂泊,怀才不遇,还屡屡遭到他人的猜忌和排挤,他自己曾感慨说‘不知腐鼠成滋味,猜意鹓雏竟未休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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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,他将一生悲愤全部倾注于武功,招式清丽缥缈倒在其次,关键是内力深不可测。西昆派后世的弟子们没有李义山这样崎岖坎坷的遭际,也没有他那般雄浑深厚的功力,只知道效仿他华丽的招式,岂非是舍本逐末吗?

所以,咱们练武之人,只有经历一番痛苦的磨难,然后才能练成高深的武功。”

梅尧臣、苏舜钦、尹洙对欧阳修的话深表同意,他们相互取长补短,不到一年的时间,几人的武功都已突飞猛进。

这一日,钱惟演命人在洛阳城郊修建的双挂楼临轩阁已经落成,钱惟演置下了酒席,邀请洛阳府的大小官员在此相聚。

欧阳修等人也应邀前来,只见那临轩阁依山而建,气势恢宏,檐角垂空,仿佛凌云之势,回廊曲折,恰似长虹卧波。众人拾级而上,来到阁内最顶层,里面雕梁画栋,富丽堂皇,堪比皇家气派。放眼窗外,洛水委蛇,风光旖旎,河面上几艇小舟划过,更平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。

众人依次落座,安排了酒食、歌舞,一场盛宴又拉开了帷幕。

“当年,曹子建路过此地,曾见洛水女神:‘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。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,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。远而望之,皎若太阳升朝霞;迫而察之,灼若芙蕖出渌波。’依在下之见,今日惊鸿姑娘的容貌风采,一点都不比那洛水女神差,若是曹子建看见了,只怕也要垂涎三尺了,哈哈哈。”钱世昭几杯酒下肚,已经喝得微醺,指着正在跳舞的一位女子,向众人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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围坐在钱世昭身边的几个人齐声附和,欧阳修的嘴角却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,心想这钱世昭果然是好色之徒,当日他想打雨荷姑娘的主意,遭到严词拒绝,还没有几日,竟然又看上了惊鸿姑娘。

姑娘们一舞方毕,退下来休息。钱惟演看着欧阳修说道:“欧阳公子,听说你们几人最近一直勤于练武,不知练得怎么样啊,今天机会难得,你们几人上来较量较量,也让老夫开开眼,如何啊?”

“钱大人有命,在下原不当推辞,只是,在下出自晏大人门下,擅长的乃是剑法,圣俞、师鲁和子美皆不擅此道,若以在下之长,来对他人之短,岂不有失公平吗?”欧阳修说道。

“那就比试一下掌法也无妨。”

“钱大人贵为西昆派掌门,而西昆派的掌法纵横江湖几十年,我等在钱大人面前比试掌法,岂非是班门弄斧?”梅尧臣说道。

“那么拳法呢?”

“我和师兄师出同门,招数都是一模一样的,比来比去又有什么意思?”苏舜钦说道。

欧阳修等人之所以推三阻四,其实是不想让钱惟演发现他们已经练了《册府元龟》上的功夫,眼见钱惟演沉下了脸,显得颇为不悦,欧阳修赶紧说道:“在下当年曾经练过几招太祖长拳,今日就以此来会一会师鲁兄的高招,也请钱大人和各位英雄指教。”

欧阳修和尹洙双双离席,来到大厅中央,相互叫了一声“请”,便拉开架势。

“太祖长拳乃是本朝太祖爷首创,起如风,击如电,前手领,后手追,两手互换一气摧。刚柔相济,虚实并兼,行拳过步,长打短靠,你看永叔的拳法果然深得其妙。”梅尧臣和苏舜钦边看边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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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惟演则更加关注尹洙的拳法,他的一招一式看似简练,实则都有法度可循,与欧阳修大战五十多个回合,竟是丝毫不落下风。看着眼前的尹洙,钱惟演不由得想起他的师父穆修,当年在泰山之下,钱惟演曾经与穆修交手,只因穆修有内伤在身,抵挡不住钱惟演的西昆掌。今日看来,假如当时穆修没有内伤,要想胜他当真并非易事。

欧阳修心下也对尹洙的拳法十分佩服,起初他还有心相让,战到后来,使出全力也只能勉强应付。只因太祖长拳在江湖上十分普及,尹洙对这套拳法也不陌生,而尹洙拳法的精妙之处,欧阳修却未必全部了解,所以也有点吃亏。

“师鲁兄的拳法得穆老英雄真传,在下佩服佩服。”二人战了一百多个回合,欧阳修跳出圈外,双手一抱拳,向尹洙说道。

众人一边夸赞二人武功了得,一边继续喝酒行乐,从中午一直到日落西山,方才散去。

自此之后,钱惟演便常与众人到临轩阁,三日一席,五日一宴,喝酒寻乐。不料,有人竟以此为由,参了钱惟演一本。仁宗皇帝念及他是钱王之后,为官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便免去他西京留守的职务,让他回乡养老去了。

欧阳修等四人在钱惟演的手下逍遥自在惯了,他这一走,他们倒显得颇为不适,整日里闷闷不乐。

忽有一日,梅尧臣的姐夫谢绛称有贵客路过洛阳,在家中备下了酒席,邀请四人作陪。

四人依约前来,只见首席之上端坐一人,看年纪约有三十多岁,身着红色长袍,正与谢绛交谈,举手投足间,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。

谢绛看见欧阳修等人到了,起身安排他们坐下,介绍道:“这位是我的老朋友,希文兄,他原是陈州通判,刚刚接到陛下旨意,要入京任职,路过洛阳,特意一聚。”

“哦,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范希文范大人,久仰久仰。”欧阳修初次听说范仲淹这个名字,还是在几年前,自己的恩师晏殊上奏仁宗皇帝,请求他在冬至日率领百官在会庆殿内给太后祝寿,当时担任秘阁校理的范仲淹当廷反对,晏殊事后向欧阳修等人提起此事,还是颇为不快。

“在下也听谢兄说起,诸位弟兄年轻有为,今日一见,果然如此!”范仲淹说道。

“范大人当年在朝廷上据理力争,反对陛下率领百官朝拜太后,堪称人臣典范。如今陛下亲政伊始,即招范大人入京任职,可见陛下也对范大人青眼有加,视范大人为朝廷栋梁!”尹洙心中对范仲淹平添几分敬仰之情,一面向他敬酒,一面说道。

“为国尽忠,为君分忧,乃是为臣子的本分,在朝为官是如此,一介草民也是如此,正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。”

“哈哈哈,希文兄果然胸怀天下,是进亦忧,退亦忧,然则何时而乐焉?”谢绛问道。

“那自然是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!”

“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!来,为了希文兄的这句话,干!”

众人推杯换盏,喝得酩酊大醉,当晚都在谢绛府中住宿,直到第二日午后方醒。范仲淹不肯再加逗留,执意启程赴京,众人也不便挽留,一直将他送出城外,百般惜别,方才返回。

欧阳修有心回府休息,梅尧臣劝道:“自从钱大人告老还乡,如今是王曙王大人担任了西京留守,这个老家伙古板得很,对待下属甚为苛刻,已经几番有意与我等为难,今日我们还是到衙署去应个卯为好,免得又被老家伙抓住了把柄。”

欧阳修心里虽不乐意,也只得和梅尧臣等一起回到衙署。王曙见他们几个此刻才来,顿时心生怒火,问道:“你们几个食君之禄,却不知忠君之事,整日里只是游山玩水,当真不知羞耻吗?”

“我等今日晚来,并非是因游山玩水,而是出了趟公差,替大人送一位朝廷命官。”苏舜钦说道。

“住嘴!游山玩水已属不对,满嘴扯谎更该罪加一等。当年,寇准功高盖世,只因耽于享乐,弄得晚节不保,你等应当引以为戒才是。”

“寇大人晚年被贬官,一来是因为误信了丁谓这个奸佞小人,二来嘛,是不懂功成身退的道理。譬如眼下,有的人年逾古稀,黄土都已经埋到眉毛了,还要赖在西京留守的位子上,不肯隐退,只怕有朝一日也会晚节不保!”欧阳修反唇相讥。

王曙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,“你,你,你……我要上本参奏于你!”

“悉听尊便!”欧阳修说罢,头也不回,和梅尧臣等人一起离开了衙署。

王曙本是气量狭小之人,大庭广众下被欧阳修公然羞辱,更加怀恨在心,于是便常常利用职务之便,故意对四人刁难苛责。四人正值血气方刚,如何肯受这等委屈,私下里寻思着要另谋前程。

不久,欧阳修到京城担任了馆阁校勘,尹洙到京城担任了太子中允,梅尧臣、苏舜钦也都先后离开了洛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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