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回(下)石曼卿醉饮松鹤楼

六柳先生

寄尹师鲁

宋-石曼卿

十年一梦花空萎,依旧山河换桃李。

雁声北去燕西飞,高楼日日春风里。

眉比石州山对起,娇波泪落汝如洗。

汾河不断天南流,天色无情淡如水。

话说这一日苏舜钦午睡醒来,练了一套沧浪拳,忽觉酒瘾难耐,索性拎起一个大酒葫芦,到苏州城内去打酒。

他在城内边走边逛,不觉来到了松鹤楼前,只见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,有人指指点点,有人啧啧称奇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苏舜钦上前一打听,才知道一大早便有二人到松鹤楼来斗酒,二人也不点菜,也不说话,只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,到现在已经喝了几十坛子的酒,仍丝毫没有醉意。

“延年兄,你要喝酒,怎么不叫上我?”苏舜钦扒开人群往里面一看,只见酒楼大堂中间坐着两人,其中一人正是自己多年的好友石曼卿,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。

原来,这石曼卿乃是乐天派老掌门王禹偁的弟子。当年,王禹偁因为审理尼姑道安状告徐铉一案,受到牵连,从那以后,闭门练武,不问朝廷政事。后来机缘巧合,认识了一个年轻人石曼卿,石曼卿一心痴迷于武功,无意经营仕途,很得王禹偁欣赏,便收了他作徒弟。

石曼卿学了绝世的掌法,浪荡江湖,四海为家,路过洛阳之时便结交了“西京四杰”欧阳修、梅尧臣、尹洙和苏舜钦,他们一起切磋武功,饮酒取乐,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。

“子美兄,原来是你,快快过来同饮!”石曼卿看到苏舜钦,也是喜出望外。

苏舜钦纵身一跃,跳到酒楼大堂,哈哈大笑道:“小弟正为饮酒而来,咱们今日一醉方休!”

“我来介绍一下,这位是苏兄子美,这位是刘兄仲方。”

“幸会幸会。”苏舜钦拱手说道,“二位从一早开始斗酒,想必早已饿了,今日在下做东,点上美味佳肴,咱们在这松鹤楼继续开怀畅饮。”

三人携手从大堂走进厢房,刘潜笑着说道:“延年兄,久闻你酒量似海,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嘛。从早喝到晚,你竟不能胜我半分,哈哈哈!”

“仲方兄有所不知,饮酒之乐,不全在酒量,还在于饮酒的方式,若是只会喝闷酒,那样又有什么意思。前代的武林人士大多都好酒,最为有名的是唐代的‘饮中八仙’,他们喝酒的方式就各有不同,譬如李适喝起酒来好似长鲸吸百川,崔宗之喜欢举着酒杯白眼看青天,贺知章酒后骑马似乘船,李白喝醉了直接就睡在长安城的酒市里。实不相瞒,在下也有很多喝酒的招数,若是使出来,保管让你输得心服口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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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,不知延年兄有何独特招数?”苏舜钦也是好酒之人,听了石曼卿的话,忍不住询问。

石曼卿忽然摘下帽子,拔下发簪,左手从旁边拎起一只小凳子,套在自己脖子上,右手端起酒杯,送入口中细细品味,饮罢说道:“这叫做囚饮。”

苏舜钦、刘潜见他披头散发,果然好似囚徒一般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
“我还有鳖饮呢!”石曼卿说着,纵身跳到窗户边,一把扯下窗帘,伏在地上,将窗帘铺在自己身上,只露一个脑袋出来,脖子一伸一缩,果然像极了一只老鳖。

苏舜钦和刘潜笑得前俯后仰,忽然房间内变得漆黑一片,原来是石曼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,挥出一掌,打灭了房间内的油灯,一边喝酒,一边学着鬼叫的声音说道:“我现在这是鬼饮,你们怕不怕?”

店小二进来点灯,石曼卿端起桌上的酒坛子,摇了摇,发现里面空空如也,已经没有一滴酒,冲着小二说道:“快快上酒来,我还要给二位朋友表演巢饮、鹤饮!”

“客官,你们从早喝到晚,小店的酒已经被你们喝光了。”

“既然没有酒,那就上醋来,我们以醋代酒,继续喝。”刘潜觉得还没有尽兴,居然想出这样的主意。

“甚好,甚好。”苏舜钦也随声附和。

店小二无奈,只得端上来几坛子陈醋,三人不知不觉又喝了一个多时辰。

“大爷不好了,老夫人在家中仙逝了……”忽有一个小厮闯入厢房,抱住石曼卿的双腿,呜呜痛哭。

石曼卿一碗醋还没有喝完,“啊”的一声,摔倒在地。

苏舜钦和刘潜急忙上前,搀起石曼卿,护送他赶回府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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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连几日,苏、刘二人帮着石曼卿处理老夫人后事,苏舜钦发觉石曼卿目光呆滞,一言不发,担心他伤心过度,反复开导,要他保重身体。

等到老夫人大殓完毕,石曼卿突然大号一声,吐血数升,昏迷不醒。苏、刘二人急忙上前,反复施救,都无济于事,石曼卿哀伤过度,竟随母而去了。

苏舜钦处理完石曼卿的丧事,回到沧浪亭,每日里仍旧借酒浇愁。这一日,他酒后困乏,躺在水边小舟之上,不知不觉竟睡着了。

忽见石曼卿骑着一头青驴,带着几名仆人,从眼前走过,苏舜钦急忙大叫:“延年兄,你这是要到哪里去?”

“我已成为天上芙蓉城城主,司管木芙蓉,只可惜天上少个酒友,我想着生前好友,唯子美兄与我意气相投,可以共饮,特来相邀,子美兄愿意与我同往否?”

苏舜钦不禁打了一个冷战,石曼卿当日吐血数升倒地而亡的情形浮现在眼前,他沉吟许久,说道:“非是小弟不愿与延年兄同往,只是小弟尚有一事未了。当日,小弟因为进奏院之事,遭小人陷害,蒙冤被贬,若是就此与兄同往,他人还道小弟畏罪自杀,那么小弟的冤屈何时能够昭雪!”

“哎,天若有情天亦老,月如无恨月长远。月亮尚有圆缺,人世间哪能没有遗憾。想不到你这个人俗念太重,无福到天上共饮美酒,算了,我还是去找你的师兄吧。”石曼卿说着,在青驴屁股上一拍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苏舜钦忽地醒来,惊魂未定,只见身旁酒桌之上多了一张绢纸,他伸手抓了过来,打开一看,上面竟写着一首诗《寄尹师鲁》:

十年一梦花空萎,依旧山河换桃李。雁声北去燕西飞,高楼日日春风里。眉比石州山对起,娇波泪落汝如洗。汾河不断天南流,天色无情淡如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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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舜钦越看越觉得是石曼卿的笔迹,再想起梦中听到石曼卿说“想不到你这个人俗念太重,无福到天上共饮美酒,算了,我还是去找你的师兄吧”,不禁开始担心自己的同门师兄尹洙。

尹洙因为参与庆历新政,被夏竦等人视为范仲淹同党,范仲淹失势之后,尹洙也被贬监均州酒税。苏舜钦担心尹洙会遭遇不测,匆忙收拾了行李,星夜兼程,赶往均州探望。

他在均州一路打听,来到城外一处破旧的宅子前面,敲了几下门,“尹师兄,小弟看你来了。”

宅子里面许久无人应答,苏舜钦推开大门,来到院子中间,心中更加觉得奇怪,自己被贬为平民,尚且能在沧浪亭优哉游哉,师兄被贬为监均州酒税,大小也还是个官,境况怎么会如此落魄?

“嫂嫂,你一向可好,小弟看你们来了。”苏舜钦推开房门,只见堂上坐着一位妇人,手里拿着一串佛珠,正在闭目念经。

“啊,苏师弟,原来是你,快快请进!”尹夫人睁眼看见苏舜钦,急忙起身相迎。

“师兄现在何处?”苏舜钦担心尹洙的安危,也顾不上寒暄,直截了当地问道。

“哎,此事一言难尽!”尹夫人叹了口气,说道,“自从我们来到这均州,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。均州太守赵可度是个卑鄙小人,他知道你师兄是因为得罪了当朝宰相才被贬官的,因而对我们百般苛责。你师兄忍无可忍,顶撞了他几句,他便定了个犯上之罪,把你师兄关进大牢了。”

“师兄一身武艺,怎么会任由这狗官欺辱?”

“他是顶头上司呀。”

“什么狗屁上司,苏某可不怕他,我这就去救师兄出来!”苏舜钦怒气冲冲,离开了尹洙的宅子,直奔均州大牢而去。

大牢里的衙役们闲着无事,正在喝酒,忽见苏舜钦闯了进来,抬头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苏舜钦也不答话,走上前去,三下五除二,打死了几名衙役,从他们身上取下钥匙,找到尹洙,将他放了出来。

尹洙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,连走路都十分困难,苏舜钦想起他二人在洛阳之日,是何等快活,对比今日情形,不由得落下了眼泪,上前扶起尹洙,往外面走去。

“大胆狂徒,光天化日竟敢前来劫狱,还不快快受死!”赵可度带着一队人马,在大牢门外与苏舜钦迎面相撞。

苏舜钦放下尹洙,使出沧浪拳,一把扼住赵可度的咽喉。赵可度乃是贪生怕死之徒,忙不迭地大叫“爷爷饶命,爷爷饶命”,他手下的那些官差们看见太守被擒,也都无心对战,纷纷四散奔逃。

苏舜钦一手挟持着赵可度,一手搀扶着尹洙,安全走出城外,将赵可度打昏丢在路旁,带着尹洙回家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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